应对网络使用时长问题
儿童权利视角
过去十年间，有关儿童花费时间使用数字科技上网对自身有害的担忧日益增加。通过限制使用数字设备的“屏幕时间”来对儿童进行保护的呼声也逐渐升高。但近来，这一观念有所转变。研究表明，数字设备使用时长对儿童的不利影响十分有限，无需为此采取限制儿童“屏幕时间”的做法。换而言之，目前尚无充足的实证依据来支持限制儿童“屏幕时间”的政策措施。就使用社交媒体和互联网对青少年的影响这一问题，英国国会科学技术委员会的调查也得出了类似结论。调查发现，现有研究所使用的方法存在局限，分析结果偏离实际，例如在错误解释效应量较小的原因，仅关注该数值的统计学意义，却忽略了其他现实因素的影响。2017年，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因诺琴蒂研究中心发布了一项关于相关实证研究的文献综述，就这一问题表达了顾虑，呼吁对该领域的研究重点和方向作出调整。
正如英国英格兰儿童事务专员在2017年《关于推动联合国儿童权利委员会发布有关数字媒体和儿童权利的一般性意见的报告》中所述，尽管认同数字技术对于充实个人生活和提升个人潜能具有重要意义，成年人还是往往会从负面角度看待数字技术为儿童带来的愉悦。严格的“屏幕时间”限制可能剥夺了无数儿童在网络世界中探索个人兴趣爱好的自由。目前，针对儿童网络使用情况， 很多家长更重视对儿童的监督而非引导。事实上，在自我兴趣的驱动下，加以适当引导，儿童具有非凡的学习和发展能力。通过教育或游戏培养内生动力，对于儿童取得良好的学习成果至关重要。正如学者罗杰·哈特（Roger Hart）在1992 年被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因诺琴蒂研究中心发表的一篇关于儿童参与的论文中所示：“童年时期的玩耍游戏为成年后步入职场奠定了技能基础，儿童通过游戏了解各类材料的特性，培养动作技能和体能，学习使用工具并进行社会合作。”因此，游戏是每一名儿童都应享有的基本权利。游戏是培养儿童创造力、想象力、自信心、自我效能感和一系列社会、认知和情感技能的关键。数字技术有助于促进儿童在此方面的发展，但这一潜能尚未被上代人充分认识。当下，数字平台和社交网络为儿童游戏和进行艺术活动塑造了新的文化环境，有助于儿童拓宽视野，了解各国文化和传统，提升自主性，进而推动构建相互理解、尊重多元的社会环境。
本文所说的自主性，指儿童青少年行使参与权，依据自身意愿做出决策，发表个人意见，并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不是一种“非此即彼”的静止状态，而是伴随儿童和青少年逐渐成长成熟、能力技能提升而发生的动态变化。因此，应精准平衡儿童受保护权和儿童对自身生活作出决定的自主权不断发展的二者之间的关系。然而，哈特指出，儿童的声音往往最被社会所忽视，他们真正参与社会的机会十分有限，其中部分原因是成年人低估了他们的能力。此外，由于对儿童安全的担忧、父母的工作模式和日益增长的学业压力，儿童与同龄人玩耍互动的时间越来越少。
这对于探讨当代儿童使用数字技术这一问题十分重要。数字媒体已成为儿童青少年进行游戏和交流、获取、创造和分享信息以及表达自我的主要途径。青少年在网络世界中探索并形成自我认知，获取健康相关信息及咨询渠道，了解自身权利，报告虐待或侵害儿童权利的行为，表达个人观点，并参与公共及政治生活。对于青少年而言，互联网已成为一个重要工具，帮助他们克服各种形式的歧视和偏见，真正参与到决策过程中，发表个人意见并行使自身权利。然而，尽管哈特的论文距今已近30年之久，上世纪90年代阻碍儿童游戏和参与的问题如今依然存在，限制了儿童在网络世界中的权利和自由。《关于推动联合国儿童权利委员会发布有关数字媒体和儿童权利的一般性意见的报告》指出，为推动成年人转变对网络世界的看法，须在有关数字技术的重要议题和政策讨论中强调儿童权利（包括儿童的参与权和游戏权）。以权利视角看待儿童对数字技术的使用问题，具有以下三个方面的意义：
- 凸显采取综合性视角的必要性：儿童的各项权利应予以综合考虑，这意味着保障儿童免受暴力侵害的权利不能凌驾于儿童的参与权、隐私权、游戏权、受教育权、信息自由或言论自由之上。
- 强调制定有关儿童使用数字技术的政策时，应征求儿童的意见。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第十二条规定，儿童有权对影响到其本人的一切事项发表自己的意见，对儿童的意见应按照其年龄和成熟程度予以适当考虑。
- 明确在一切有关儿童的行动中，均应以儿童利益最大化为首要考虑：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第三条呼吁所有行动方在一切相关讨论中遵循儿童利益最大化原则。为此，在制定相关指导意见和政策措施的过程中，应注重倾听儿童的声音和意见。
通过征求儿童自身的意见，了解如何帮助他们更好地运用数字技术，我们可以引导儿童将数字技术转化为创造性表达、参与、游戏和学习的工具。学校可开展宣传教育活动，指导学生通过手机等终端获取高质量信息，辨别虚假信息。通过这些措施，儿童将学会如何积极地运用数字技术，避免并化解网络世界中的风险因素。面对纷繁的网络环境，抵御干扰并保持专注，这可能是未来的一项重要技能。皮亚杰（Piaget）发现，最有利于儿童学习成长的方式，并非不加判断地接受权威观点，而是通过讨论与合作，形成各自的观点并达成共识。正如哈特所言，从这个角度来看，儿童参与的意义不仅在于培养更具社会责任感和合作精神的公民，更在于帮助儿童塑造健全人格。运用数字技术与儿童利益最大化原则完全可以并行不悖。今后，在相关公共讨论中，应避免引发公众恐慌情绪，并更加尊重儿童的意见。
本文作者丹尼尔·卡德菲特-文瑟（Daniel Kardefelt-Winther）现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因诺琴蒂研究中心关于儿童网络使用、网络安全和儿童权利的首席研究员。
